无论麦琳多么的讨人厌,我们都应在审视她的同时扪心自问:麦琳“发疯”的源头是什么,谁在她背后完美隐身?我们是在本能地讨厌她,还是被有心人利用、诱导,才讨厌她?
作者|夏尔\编辑|孤鸽
自综艺《再见爱人4》播出以来,“审判麦琳”成了很多人津津乐道的话题。
无论是她前后矛盾、颠三倒四的发言,还是她远超常人的控制欲,抑或是她意味深长的微表情,都一次又一次地被镜头放大,成为人们的谈资。与她有关的分析与讨论在社交网站上动辄就能获得数十万的点赞。有人说她是“婚姻反派”,有人称她为“综艺圣体”。
而继叶珂引领的“珂学”之后,麦琳引领的“麦学”也成为了又一门互联网学科。
麦琳到底有多火?这是一件极难定义的事。但她无疑带来了巨大的流量:她在节目中提及的青团、熏鸡和奶皮子都因她而销量暴涨;抖音话题“麦琳”有16亿人次播放,小红书相关话题有3.8亿次浏览;武汉的一家律师事务所甚至组织了60位离婚律师来观看节目,把麦琳作为典型案例进行讨论……
爆火的同时,人们也迅速站队,对麦琳产出了两种鲜明的态度:有人觉得麦琳是“纯坏”,给她冠以“野心家”“控制狂”“男版杨子”等多个负面标签;有人觉得麦琳“罪不至此”,她不过是又一个被婚姻逼疯的“绝望主妇”——一个让“真正的恶人”完美隐身的“疯女人”。
尽管《再见爱人4》目前仅播出过半,但围绕麦琳所展开的讨论却愈演愈烈,关乎流量,关乎情感,关乎性别,亦关乎心理……从某种角度上来说,被舆论放大的麦琳早已不再是麦琳本身,她更像是一面镜子,映照出了观看者的价值观与社会情绪。
麦琳之所以能够站上舆论巅峰,主要在于她的打破预期。
《再见爱人》是一档婚姻纪实观察节目,受邀录制节目的每一对夫妻都正处于婚姻危机当中。全职主妇麦琳和歌手李行亮也是如此。但在节目中初登场时,他们不仅未暴露矛盾,反倒尽显恩爱——先在“婚姻体检”中拿到了最高分,然后又手拉手出镜,宛如“参加恋综”一般。
他们甜蜜的滤镜并未强撑多久,很快就在第二期暴露了问题——因衣柜产生的“鬼打墙”对话。麦琳曾三次因“家里衣柜没有放我衣服的地方”而崩溃吵架,李行亮数次试图解决无果,最后气得扔了自己所有的衣服。
至此,人们才终于发现:看似恩爱的他们,实则有着令人窒息的另一面。而导致他们夫妻关系窒息的关键,则主要归咎于麦琳,只因麦琳是节目中情绪最不稳定、表达最混乱的一个人。
在全网凝视的目光中,麦琳身负多则罪状。
麦琳喜欢站在道德制高点上打压别人。她是一个过度节约的人,几年不给自己买新衣服,家里的家具是前房东留下来的,垃圾桶用塑料的油漆桶代替。她把自己的姿态放得极低,给自己的人生排序是“李行亮>孩子>父母>自己”。
这种低姿态成为了麦琳的筹码,她会籍此打压他人,让对方觉得愧疚、对不起她。比如,在“做家务”这件事上,麦琳就一味地打压李行亮,不让李行亮做家务,说“你的手是弹琴的”,导致李行亮内疚、崩溃。又或者,明明只是喝杯咖啡这样的小事,但麦琳偏要阴阳怪气地说“我配拥有一杯咖啡吗?”
她还很难被取悦。麦琳希望博得李行亮的关注,但被问及想要什么时,她又很难明确表达,以至于她和李行亮经常陷入“她不要,我不买,我不买,她不高兴,我买,她又不要”的怪圈。
可这样的她又有些“前后不一”。当张灵泉问及她想收什么礼物时,她说“当下的话,有个包包会让我有面子。”说完后话锋一转:“我都不是真想要那个包。”李行亮此前送的那些礼物之所以不能让她开心,是因为“没有送到我的心趴上”。
麦琳还有很强的报复心理。“熏鸡事变”就是一个典型的案例,在团队费用不够的情况下,她非要“报复性消费”,让大家的财务捉襟见肘——以此来凸显她之前管钱时的贤惠,顺带打压刘爽、葛夕夫妇。
另外,麦琳性格里的强势与歇斯底里也让人无从招架。她干涉李行亮生活的方方面面,小到东西采买,大到问题决策。她将这种干涉平移到节目中,压制住了其他男嘉宾——让刘爽主动跟她道歉,让杨子反思自己说错话。节目播出六期,她已经在节目里崩溃多次,搞得葛夕都开始反省是不是麦麦崩溃得太频繁,使人很容易对她同理心淡化。
如此种种,都让麦琳沦为众矢之的。
平心而论,相较其他五位嘉宾来说,麦琳带有天然劣势,她是节目里唯一一位真正意义上的素人,她对镜头没有足够的警惕与敏感,很容易就会过度“暴露”自己。
她也是离普通观众最近的一个人,在她身上人们很容易看到一些普通人所反感的东西,比如“妈味”“内耗自己连带内耗家人”“容貌焦虑”“身材焦虑”等。也正因如此,她才成了节目里的“反派”,成了被钉上十字架审判的“疯女人”。
也有一部分人对麦琳的婚姻困境感同身受,认为她正在面临着自我在家庭中被边缘化的困境。
成为全职主妇前,麦琳也曾是一个活泼、漂亮、笑容甜美的少女,诚如李行亮曾经形容的“像安室奈美惠”。
那时她无比乐观,就连捉襟见肘的北漂生活都没有打倒她。最潦倒的时候,她连一双棉鞋都没得穿。可她并不气馁,自己进货开淘宝店,一边咬牙挨过了苦日子,一边做李行亮最坚实的后盾。那时他们没有很多钱,但却有很多爱,麦琳曾对李行亮说“就算摆地摊,我都跟你在一起”。
可麦琳的人生又是如何偏离轨道的呢?或许谁都说不清。唯一可以确认的是,每当她把李行亮看得更重要一分,她就会在心里把自我剥离得更少一分。她的人生理想全部被对方占据,“亮子的理想就是我的理想”。朋友开玩笑说要掐死她,她的第一反应是“要是我死了,亮子应该能因此上社会新闻头版吧”。
节目中,她对李行亮深情告白,“我这辈子我除了他,我不会有更爱的人了,因为已经用掉我所有的力气,和所有的爱了,还蛮不容易的。”但镜头给到李行亮,他的表情却很微妙,不是感动、惊喜,是不自在,甚至有点惊悚。
于是有人据此下结论,说李行亮已经不爱麦琳了,至少没有那种“生理性喜欢了”。
李行亮是否爱麦琳旁人瞧不真切,但可以确定的是,自始至终他都是这段婚姻的最大受益人。麦琳在家庭中的自我牺牲与转变,离不开他的剥削与引导。镜头前的他,表面以“好男人”形象示人,实则一直为麦琳的“疯女人”形象输送燃料。而不少网友也因此给李行亮起外号“暗子”,质疑他的人品。
在指出“你心中的理想伴侣”环节,杨子、刘爽都指向了自己的伴侣,唯独李行亮没选麦琳,指向了葛夕(大家误以为指向了黄圣依)。面对此情此景,麦琳直接崩溃大哭,扬言“我不录了”。但面对麦琳的崩溃大哭,李行亮却是不动声色的端坐审视,冷漠得可怕。可李行亮的举动却让很多人拍手称快——李行亮终于“不哄了”!
镜头一转,他把葛夕叫到了外面,强调“我刚才指的是你”。他说指向葛夕不是因为对方更适合自己,而是羡慕葛夕对刘爽的用心,觉得葛夕真正关注着伴侣的需求,每一次都能把礼物送到对方的心坎上。言下之意,是麦琳做得还不够好。
这意味着,在婚姻关系中李行亮始终以自我为中心,关注自己的婚姻体验。他一边告诉麦琳“要爱自己(麦琳)”,一边又希望自己在家庭占比中占据50%,如果麦琳占比50%,他会接受不了、不开心。
同时,李行亮对麦琳的所有讨好也带点刻意为之。他的那些爱的操作,焦点总在自己。
他打飞的去上海给麦琳买青团,全程用vlog录制下来,作为自己“爱的勋章”。2022年“三八妇女节”,他给刚生完二胎的麦琳送了一面锦旗,上面写着“李家功臣麦琳,颜值越高责任越大,富如东海瘦比栏杆”,用以肯定麦琳的付出。
甚至他在节目中质疑麦琳,动了离婚的念头,也不是因为他真的讨厌麦琳,而是因为“货比货”,把妻子比作货物,觉得自己的妻子没有别人的好。
可以说,李行亮从不是这段婚姻关系的“受害人”,而是名副其实的“受益人”。他在节目中的示弱、迁就和忍耐,更像是他的伪装,用以躲过攻击,遁走于话题之外。
关注互联网你会发现,网上对麦琳的恶意已趋于失控。有人攻击她的外貌,有人批判她在节目中抽烟,有人散播她“吃绝户”的谣言……一时之间,麦琳仿佛十恶不赦,犯下了滔天大罪。
但其实麦琳罪不至此。在她和李行亮的这段婚姻里,她一直是下位者,她对家庭的隐形付出极易被忽视;她在舆论场上也是实打实的弱势群体,没有粉丝应援、控评,只能任由网友人肉,扒出她的闲鱼账号等私密信息。
在麦琳身上,网友宣泄了太多的情绪。有人觉得她“妈味”十足,觉得她打着“为你好”的旗号掌控他人的人生。有人觉得她体现了女性的结构性困境,认为她有“厌女倾向”,潜意识里对同为女性的黄圣依和葛夕表现出了敌意,反而乐于与杨子、刘爽两位男性深夜畅聊。更有甚者在她身上看到了那个总是焦虑、自我怀疑、需要他人来肯定个人价值的自己。
无论经济能力、出身、还是学历认知,麦琳在节目里都处于最无力反抗的底层梯队。影视行业的拜高踩低在她身上表现得淋漓尽致。以“含麦量”为例,从第四期结尾的“熏鸡”预告到第六期里的李行亮夫妇撕破脸,这期间时间线一直停留在同一天里打转。
而这一天,正是麦琳在节目中最崩溃的一天。
节目组提取麦琳最失控的一天大肆宣扬,无非就是为了博取流量,拉她公开受审。至于其他“更有身段”“更体面”的人,则被极大程度地缩减“出镜浓度”。于是,有观众警觉地发现,麦琳于无意之间充当了杨子和刘爽的“挡箭牌”。这两人在节目中暴露出的问题并不比麦琳少,可某些观众却在抨击麦琳的同时,“吻”上了他们。
以第六期为例,杨子在结束一日旅程后应黄圣依的要求对自己自我检讨与批评,让人隐约看到了一点长进。只这一点“长进”,就让荧屏内的观察室嘉宾与荧屏外的网友大呼“可爱”。让人不禁怀疑:在对待男女嘉宾的态度上,看客们是否有些“双标”?
慕强、慕富时代下,一场围绕麦琳展开的不易察觉的赛博霸凌正在网络蔓延。
在此情形下,无论麦琳多么的讨人厌,我们都应在审视她的同时扪心自问:麦琳“发疯”的源头是什么,谁在她背后完美隐身?我们是在本能地讨厌她,还是被有心人利用、诱导,才讨厌她?